坐在上海的輕軌上，看兩側高樓大廈倏忽而過。幾個月前，也就是2021年春節前后，上海市中心房價拔筍似的上漲，很多小區每平米過了10萬，有的達到了20萬，聯想到這些，幾乎覺得腳下的土地熱得發燙，讓人心驚肉跳。此刻我要去的虹口區中星理想商務大廈也在市中心，坐鎮其中的曹大鵬，一個出生在揚州江都的外地人，是如何在寸土寸金之地生存下來的？一只大鵬鳥，是如何在上海灘林立的高樓大廈間翱翔，而避免撞墻折翼的？

曹大鵬的故事，應該從他對專業的選擇說起。 

一、選擇精細化工專業：堅定——后悔——慶幸

高考后填志愿，有部分考生會放棄三本而報考高職學院，曹大鵬就是這“部分”之一。因為化學成績一貫很好，又因為有人告訴他任何產品都離不開化工，今后就業面寬廣，曹大鵬就將目光鎖定在了開設精細化工專業的三所高職學院。最后，他收到了常州輕工職業技術學院輕化系的錄取通知書。

精細化工，是當今化學工業最具活力的新興領域之一，是新材料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產品種類多，附加值高，用途廣，產業關聯度大，直接服務于諸多行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的各個領域。作為曹大鵬高考志愿填報中最堅定的選擇，面對入學通知書上“精細化工”四個字，他有一種如愿以償的欣慰。

2003年9月入學的曹大鵬直接到還在建設中的新校區報到。不過，部分實驗他們還是要去位于雕莊街道的老校區做。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些儀器看上去十分的高大上，儀器上還粘貼著“世界銀行貸款項目”的字樣。

正當曹大鵬如魚得水在知識的大餐中饕餮的時候，同班有位同學轉專業離開了輕化系，這讓曹大鵬心里五味雜陳，自己第一志愿填報的專業居然被人否定了！看著轉專業的同學捧著被窩到另一個系部報到，他著實后悔了一陣子。

“現在呢？還后悔嗎？”

問這句話時，我已經在位于中星理想商務大廈十樓的上海望宇環境工程有限公司參觀。今天是休息日，整個公司只有我們倆。350平米的辦公區域，除了會議室和辦公室外，還備有健身房，墻上貼著公司六十幾名員工的活動照片。他的總經理辦公室位于南側靠北的地方，窗外是每平米9萬多的住宅小區。他已經在上海買了兩套房，并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事業蒸蒸日上。而這一切，跟他選擇的精細化工專業有著直接的因果關系。

“14年前選擇精細化工專業，你現在的感覺一定是‘慶幸’吧？”我直接替曹大鵬選了個詞語作了回答。

“對！對……對……對！‘慶幸’！”“對”是曹大鵬的口頭禪，而“慶幸”一詞，是曹大鵬以14年的專業學習和專業工作為背景，對自己專業選擇所作的終極結論。

公司理念：共創、共享、共擔

 公司內的健身房

 他們的業務在擴大，但來公司辦公室上班的人員卻越來越少

二、兩塊錢“買”到的就業崗位

曹大鵬2003年入學，直到2007年才離校，因為第四年他參加了專升本，讀了一年本科。前三年的精細化工專業學習，讓他找到了現在的工作，第四年學習獲得的本科文憑，讓他在上海工作7年后得以拿到上海戶口。

曹大鵬去上海找工作，一是投奔愛情——先他一年畢業的同班女生已經到了這個一線城市，二是因為他想到大城市闖闖，再說他的很多親戚都在上海。

春秋戰國時期，由于上海是楚國春申君黃歇的封邑，故別稱為“申”。晉朝時期，因漁民創造捕魚工具“扈”，江流入海處稱“瀆”，因此松江下游一帶被稱為“扈瀆”，以后又改“扈”為“滬”，故上海簡稱“滬”。上海是讓人向往的城市，因為她是國家中心城市、超大城市、上海大都市圈核心城市，中國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科技創新中心；上海又是讓人害怕的城市，一個平方十幾萬的房價，阻止著就業者的步伐，很多人干了一兩年，只能知難而退，離開上海。

追隨春申君的腳步，又一個外來戶來了。這只大鵬展翅翱翔，是否會被這里林立的高樓大廈阻擋，最后折翼而歸？——150公里之外，母校的老師也在議論著，擔憂著。

他先是在上海閑逛了4個月。2007年年底，他跟女友吃完晚飯從一個小飯館出來，見對面有個報刊亭，就花兩塊錢買了一張《人才市場報》和一張《前程無憂》報。這兩張報紙刊登了大量招聘信息，曹大鵬從密密麻麻的字跡中，窺探自己的前程。

他選擇5家單位投寄了自己的簡歷，有4家通知他面試。最后，他選擇了上海望宇環境工程有限公司。應聘崗位是產品營銷，父母一聽反對了，說你又不是那種嘴甜能說會道的人，怎么能去做銷售？曹大鵬和女友卻信心堅定，他倆十分關注崗位名稱“技術型銷售”中的前三個字。何況公司指定要精細化工專業，曹大鵬專業對口，說不定一只大鵬鳥，就從這“技術型銷售”崗位展翅翱翔了呢！

“失敗了，無非我來養你。”女友的一句話，讓他溫暖到如今。

一心想做技術的曹大鵬，就這樣做起了技術型營銷的活。結果，第一年就以495萬的銷售業績雄冠公司所有銷售人員，成了公司的優秀員工。2010年做了銷售主管，2011年做銷售總監。公司的年銷售業績也從他剛進公司的6000萬增長到了2017年的2.6億元。2017年被聘為公司總經理，之后年銷售業績增加到2.8億、3億。剛進公司時他是公司的第9名員工，而今他的公司人員是當年底的7倍。他的近期目標是到2023年底，公司年銷售額達到5個億。懂專業、懂技術的搞銷售，就是不一樣，至今，有的老客戶給他打電話還是稱他“曹工”，因為當初搞銷售時，客戶就把他當成了工程師。

在這過程中，公司董事長向他轉讓股份，跟妻子一商量，咬咬牙把當時在上海的唯一一套房抵押了出去，從此成了公司第三大股東。

十幾年來一路走過，他的每一步選擇都很正確，沒走什么彎路。

“看來，做老板很容易啊！”我跟他開了一句玩笑，想引出從員工到老板背后的艱辛。

他的團隊，都在這些圖片里

三、他住的旅館，不帶衛生間

曹大鵬所在的上海望宇環境工程有限公司成立于2002年，是一家從事進口水處理產品，在國內推廣銷售的高新技術貿易型企業。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他們的產品：當你想減少水中雜質時，你可以考慮用一層或幾層紗布，將水從紗布中過濾一遍；曹大鵬他們銷售的主打產品就是這樣的特殊“紗布”——當然他們不叫“紗布”，叫“膜”。不同于一般水潑不進的膜，他們的“膜”屬于“透膜”，水可以滲透過去。要想讓水干凈符合各種工業標準，就必須經過幾千道、幾萬道、乃至于幾億道“膜”的過濾。這些“膜”被組裝成一個個“炮筒”一樣的物件，每個“炮筒”內卷著33.4平方米的“膜”，用高壓水泵將水從這些組合的“炮筒”內透壓過去之后，這水的凈化程度，高過飲用水幾倍甚至幾十倍，因為過于純凈，人們的身體無法適應，已經無法飲用。需要排放污染水的企業如果安裝了他們的水處理產品，甚至可以達到零排放的標準——污水被循環利用之后，最后只剩下少量的固體雜質填埋了事。

可以這么說：凡是用到水的企業，都有他們產品的用武之地。

曹大鵬沒想到，他上崗后第一筆生意，竟然是母校所在地的戚墅堰電廠的一筆單子。當時有人介紹他認識了電廠的一位工程師，他發揮自己專業型營銷人員的優勢，很誠懇地介紹了自己公司產品的優勢和弱勢，沒想到就成了。這套設備目前運行11年，至今一切正常。

“常州是我母校所在地，也是我第一筆業務的所在地，是我的福地……”曹大鵬沉浸在回憶中。

我想，此刻的他應該點燃一支煙，看著煙圈慢慢升騰。但他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打牌。他甚至不關注上海的繁華，除了因為老家親戚來陪著去過幾趟外灘外，國際性大都市的燈紅酒綠，對他來說，似乎只是別人家的風景。

他經常連續出差一個月、兩個月。剛進公司的時候，經常只住每晚50元的旅館，這樣的旅館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有時明明可以打出租車，但他還是選擇乘公交，最多的一天他乘公交跑了8家單位。乘飛機他一般選擇早晨或晚上的航班，因為早晚航班要便宜很多。全國各地到處跑，但他從來沒有順帶玩過任何風景點。除了家庭，他所有心思都在事業上。

“成功的花，人們只驚羨她現時的明艷！然而當初她的芽兒，浸透了奮斗的淚泉，灑遍了犧牲的血雨。”用冰心的詩來形容他奮斗的歷程，似乎并不合適，因為曹大鵬很陽光，他認為自己一路走過來，只是艱苦一點而已，沒有血和淚。

為了應對中心城區過高的房價，他們租用倉庫選擇金沙、嘉定等遠郊地區。高房價讓他們留用人才十分困難，他們就在全國各地設立辦事處，讓他們分散到全國各地辦公、成家立業。如今，武漢、長沙、東莞、北京、西安、烏魯木齊、鄂爾多斯、成都、濟南、鄭州……都有他們的辦事處，客戶涉及央企、國企、外企的各種行業。難怪他們公司發展了，而總部辦公室卻越來越空，還專門辟出一間屋子做了員工健身房。

他手里拿著公司主打產品為我講解全國各地營銷點的情況

 為農夫山泉安裝的純凈過濾設備

四、懷念母校門口那兩根牽繩

“學化工專業的，干著干著就做老板了，我們同學中做老板的很多。”曹大鵬一直在為自己的專業選擇慶幸。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其實，不需要直上九萬里，能夠在上海灘林立的高樓大廈間翱翔了十多年，已經是個奇跡。他這樣總結自己成功的原因：選對了專業，找對了公司，工作勤奮，加上有當年曾是同班同學的妻子一直鼓勵和支持。

臨別時，他從抽斗里拿出一只舊信封交給我，信封上寫著“198.5元”的字樣。他告訴我，在校時他是生活委員，這是他們班的班費，畢業前因為大家各自在崗位實習沒機會花，至今一直保存著。我說我帶回去交給校史館吧，在校史館展示，讓校史館留住你們的青春記憶。

“我們是2003年入校的，是新校址的第一屆學生，當時，新校還沒建好，西門和南門都沒造好，分別用一根繩子牽著。”他說這兩根牽繩，竟蕩悠悠牽著他十幾年，身在十里洋場，一直忘不了。

是的，母校，就像光陰的墻角盛開的白花，讓他收不住流連的目光，又像故鄉的鷓鴣聲，時遠時近。“回常州出差，我喜歡住在學校附近的常裕大酒店，因為對母校實在太留戀。我經常回憶我上大學至今走過的道路，是學校改變了我，公司董事長和我的妻子，則是我事業上的兩位貴人。”

揣著曹大鵬的舊信封，我坐上了去火車站的輕軌，突然聽到微信的聲音，打開手機，是曹大鵬發來的一張全家福。照片上，一家四口設計了一個幸福的造型。

是的，幸福人生，原本是可以設計的。

他們全家設計了一個幸福的造型

所屬二級學院：材料工程學院

專業：精細化工

班級：03精化331

班主任：滕業方